芭莎寻找岜沙路上，遇到的人和贵州故事！

以一个地方为起点，

向另一个地方去，

谓之旅程。

旅程千姿万态。

有人出发，风景激荡；

有人归来，烟火人间。

以途中任意一站为坐标，

都能建立起此地与远方的关系，

其间历历故事。

这趟向着岜沙去的旅程，在贵州大地上逾山越河：秘境般的山谷、日光下的凌波，得闲坐在街边吃份酸汤鱼，听当地老人讲一棵树的意义……随着一站站的前进，我们发现，就像“岜沙”和“芭莎”亦己亦彼，“此地”和“远方”也常互为彼此，步履不停间，昨日与今朝不再泾渭分明，靠近他人与照见自己总是同时发生。

这让我们想起曾遇见的两则贵州故事：那是两个女孩的故事，两场殊途不同归的壮游。她们各自和贵州有着多样的牵绊，各自经历过很多的出发与到达，其间交织着南来北往的时光，然后落在一碗面或一首歌里。

1731.9公里，这是贵阳与北京之间的直线距离。将近3个小时的飞机飞行时间，若是搭乘轨道交通，最快的一趟高铁需要8小时19分，最慢的一趟Z字头列车历时28小时18分，这是在2025年。时间往回拨，K字头列车时代，一切都被拉得更长，跑一趟，需要31小时11分。

曾几何时，高中生Paca就是这样，从北京出发，坐慢车去贵阳。

彼时，对于从小在北京长大的Paca而言，贵阳，是很远很远的地方——是物理上的距离也是心理上的疏离——在此之前，她对这片父辈故土的记忆，只停留在四岁那年，小小孩子，跟着大人千里迢迢看山看水，却并不理解远方山水，对于自己和贵阳的关系，也只有两个字——“去过”。

去过。再去，已是初三毕业。这一趟，一待三年，高考回北京，然后大学、恋爱、旅行、工作，时光滚滚，十几年间，生活的主题再没有贴近过西南方位。

然而岁月是片沃土，用回忆播种，但不提前告诉你种的是什么，耐得住等待者，终有一天于惊喜中迎丰收。

属于Paca的丰收，是很多年后一家开在北京的名叫“席上喳喳”的贵州创意菜馆。这是她在此刻当下，和远方过去建起的对话。食物，是通关密语，是旧时岁月播下的那颗种子。

个中故事，Paca曾在餐厅官方社交媒体账号上发表的一篇名为《贵阳》的文章里详细讲述过。高中三年开启之初，少年Paca并未适应贵阳生活，不熟悉的城市、听不懂的方言，眼前铺开的一切都是未知，她委屈、不安，进行不起作用的反抗，直到那碗肠旺面的到来——Paca在学校里交到了朋友，第一次和朋友们相约结伴上学，路上一起吃早饭，这是Paca人生中第一次体验到包子油条豆浆之外的早饭，原来一日三餐还能以如此热辣浓烈的方式开场！第二天，“早餐探险”继续，她吃到了牛肉粉，第三天是包着香肠脆哨的糯米饭团，然后是芝麻白糖甜糯米饭、素粉……再往后，美味地图不只上学路，父母看出了美食对Paca的激励，开始带她探索各种路边小食，烧烤、洋芋粑、恋爱果、卤猪脚、酸汤鱼……终于，Paca从开吃前往外一根根挑折耳根的外地小孩，成长为用贵阳话点餐加菜的本地娃。

而现在，这个曾经享用食物的孩子，成了创作食物的人。席上喳喳已经营到第六年，Paca与贵阳之间，也早已换了一种相处方式。她开始更频繁地靠近这个儿时记忆里的远方，基本上每年夏天一趟西南之旅，一面重温贵阳烟火，一面探寻食材灵感。她也常带朋友一起前往，避避暑，看看风景，尝尝西南美食，看看其中哪些当地口味可以被外地朋友更好地接受，从中吸收一些意见，回来用于餐厅菜单的创新。

这是Paca的西行，也是贵州食材的北上。“在我的餐厅，是由食材的选择来决定菜的灵魂，将不同的味道层层剥开，然后再用自己的方式去创新。但无论怎样融合，本源还是贵州。”Paca说。自然条件赋予贵州食材的丰富性，尤其是辣椒。贵州辣椒种类繁多，且不同于惯常印象里的麻辣、酸辣等，贵州的辣，就像当地山高谷深的地理特质那样，是线性的，层层递进，立体丰富，回味无穷。“贵州的辣椒和由辣椒制作的调料，是我们的绝招！”糍粑辣子鸡里的糍粑辣椒，酸汤和豆腐锅里用到的糟辣椒，还有自家制作的烧椒、辣椒蘸水……Paca的餐厅简直是贵州辣椒在北京的“同乡会”。

地理上的食材采集化作餐桌上的味蕾盛宴，其间，Paca在迁徙，两点一线，候鸟般一年一趟来回，靠近、再靠近，离开再归来。

然而，不是每一场迁徙，都有明确的来回。有一些“在路上”，始终伴随着不被提前预知的远方。

“其实离我最远的地方，是家。”YEHAIYAHAN这样说。

父母来自北方，自己出生在贵州，十几岁的年纪就离家远行，去欧洲求学又回来，在上海定居又离开，天南海北地工作奔波，山长水远地旅行创作，这些年，YEHAIYAHAN一直走在路上，没有明确的起点，亦无明确的终点。流动着，向前。

正如她在音乐里的姿态。

她不太用作品讲述自己“来自哪里”。因为答案本身就抽象。家庭背景与成长环境让她难以确切地去定位故土在何处。她和她的家庭，一直在南北文化、语言、风俗、饮食习惯等很大的区别之间来回摆荡。生活上的熟悉不一定代表根脉里面的靠近，“不断去往另一个地方”的状态把“家”拉得很远。故土到底是一个人出发的地方，还是一个人回去的地方？若对故土的定义不再局限于地域上的归属，那么，一个不停地走在路上的人，她是不是可以用自己的方式——创作上的表达或情绪上的感知——去重新构建对于家、故土以及本源的叙事？

她不太把自己固定在某个状态中。她曾经是ChaCha，这个用了十多年的创作身份，带来过很多实验性的项目与共创：与芬兰音乐人合作单曲，邀请美国艺术家创作EP封面，和来自云南的音乐伙伴携手呈献写给西南的歌……一切越发立体，ChaCha也被越来越多人熟悉、喜欢，然后，某一天，她决定回归本名YEHAIYAHAN，开启新旅程。

她不太会做计划。所以就不做计划，只根据时间框架上的安排做好何时出发的决定——不论是朝向一个新地点还是迎接一个新身份——之后所有的路，就由它自在展开。她偏爱旅程本身馈赠的随机，每一个落脚点都会遇见不同的人，遇见的人会带来新的方向，新的方向自有未知的风景。一切都是惊喜，一切也都是注定。

她一直在流动。

这也是很多远行人的共通之处与共情所在。那些一直在向外走的人，从来不是不在意来时路，只是时光磨碎了宏大叙事，填进心间的对于往日的惦念，往往是“仅自己可见的”切片：一碗清水煮白肉的滋味，潮落时分灯塔下露出的江石，某年暑假对街正在施工的一排房子，非智能手机的录音功能记录的生活声音……一站一站的经过，某年某月的某个定格，从季节特征或海岸线长度，转换到对于味觉或听觉的感知，储存在记忆里很久，在抽象与具象间不停切换，时刻准备着再次遇见。

刚刚过去的这个夏天，属于YEHAIYAHAN的流动依旧在继续。她走了一趟青海与西藏，从玉树的声音项目到拉萨的第十届圣山林卡（西藏自治区内藏文化及青年文化的标志性活动），两个多月的时间在路上，然后开车回成都。现在的她，已经从上海搬到成都生活，虽然没有“回家”，却离出生地贵州更近了。这又何尝不是旅程的随机所至与流动带来的不期而遇？

人类从未停止迁徙。为自然资源，为生活资源，为一片不容易被洪水淹没的土地，为一座公共艺术生态更茂盛的城市。人类不断地出发、到达，不断地融合、改变、发展、创新，从古至今。追根溯源，何处是真正意义上的故土？停停走走间，何处是此地，何处又是远方？

答案不被固定，但或许可以在一个人与世界连接的方式中探知些许。

Paca的方式是食物，是每年与贵阳的一期一会。对于现在的她而言，此地和远方，是折叠的。席上喳喳作为一家贵州创意菜馆，开在北京，将西南风味端上北方餐桌，Paca希望到来的食客们，能够于北京的生活节奏里感受到贵州的山水气息，同时让贵州之外的人在北京有一个可以了解贵州菜的地方，更让在北京生活的贵州人解一解乡愁。

在她身上，在她的餐厅里，此地和远方没有了地域上的距离，互相碰撞、互相试探，食物将两者拉近，模糊了界限，清晰了表达。而Paca自己，是这场融合的叙事者。食物是一种表达方式，一个人和美食的关系，不只是“吃”，人们通过食物与他人产生交集、传递感情，了解着对方，也介绍着自己。

食物如此，音乐亦如此。

如今，从ChaCha到YEHAIYAHAN，已经好几年过去。实验性的创作依然在继续，和新伙伴Taiga乐队合作、以“梦马WildRide”名义呈献的数字专辑《What a WildRide》也在去年推出。在这张专辑里，我们可以听到一个略微不用于以往的YEHAIYAHAN——音乐流转中更多了一份民族性与地域性的风格元素。这既是她与新伙伴之间的灵感碰撞，也是她自身的创作迎来的新阶段。

Taiga乐队的两位成员都是蒙古族，他们的生命根源与生活经历，在某种意义上，是更多人以为的“远方”。这一切，与YEHAIYAHAN靠得很近，有某些共通点存在。而且这些共通点所聚焦的，是在以往YEHAIYAHAN的创作中不太容易捕捉到的。曾经，她不主动以民族性和地域性特质去做音乐，“就像一个女人不需要在自己的作品中反复提及她是一个女人。她以女人的状态生活、创作、看世界，本身就已经完成了女性表达。”同样，一个人身上的流动性，会自发地折射进创作，不需要再去刻意强调。对YEHAIYAHAN来说，与生俱来的特质可以是灵感的驱动，但并不是作品的切片。而这一回，因为合作伙伴本身的创作特点，让她有了恰到好处的机会，将那些曾经藏起来的表达唱进音乐里。

“他人是镜子。那些远行、遇见、碰撞的经历，成为寻找自我根源的一个过程。”

或许，人始终是喜欢看向离自己更远的东西。年轻人总爱伤别离叹凋零，随着时光走得越久则越看向蓬勃的生命力。对故土的回望，亦是这样。或许，人终归是理不清“此地”和“远方”的。但无妨。因为我们总是在路上，来来回回或一往无前，我们经历、交流、看风景，我们在异乡照见故土，我们收获认同，也接纳差异。我们在一场又一场的旅程里，看向自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