编者按：“老年人是党和国家的宝贵财富。”老年是我们生命的重要阶段，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，让更多老年人实现“老有所养、老有所乐、老有所为”，既是“家事”，也是“国事”。央广网特别策划“老龄盛典・银发榜样”系列报道，记录那些以实际行动诠释“老有所为、老有所乐”的榜样人生，向他们历经岁月而熠熠生辉的“银发力量”致敬。今天推出《84岁刘长瑜：京剧是我生命的根，传承是我余生的使命》。
“奶奶，您听我说――我家的表叔，数不清……”
11月7日，在纪念京剧大师荀慧生诞辰125周年演唱会的谢幕时刻，84 岁的刘长瑜站在舞台中央，与 30 余位荀派传人再度唱起《红灯记》中的著名唱段。眼波流转间，依稀可见五十多年前那个家喻户晓的“小铁梅”的影子。
“虽然已满头白发，但我觉得自己从未离开。”刘长瑜语气笃定。从聚光灯下的台前名角，到躬身铺路的幕后耕耘者，再到耄耋之年仍为“老戏新传”奔走的传承者。光阴流转，刘长瑜与京剧艺术始终紧密相连。
刘长瑜在纪念京剧大师荀慧生诞辰125周年演唱会上演唱《红灯记》经典唱段（央广网发 受访者供图）
传承，是比舞台更长的路
初见这位京剧名旦，最先注意到的，一定是那双清亮明媚的眼睛。盈盈笑意里，既有少女般的澄澈，又有岁月赐予的温润。
仿佛她扮演过的那些角色的芳华，都沉淀为眼底抹不去的光。
排练厅的暖光落在斑驳的木地板上，84岁的刘长瑜身影依旧忙碌。她时而弯腰俯身，纠正后辈的水袖弧度；时而又抬手抬眼，示范眼神流转的分寸；时而拿起道具油纸伞，转身、旋步、凝立，伞沿划过的弧线里，尽显动作的韵味与力道。
刘长瑜谈京剧的创新发展（央广网发 龙东东摄）
“这里手腕要柔，眼里要有戏，心里要有人。”她声音不大，却字字清晰。
这不是某次特殊教学，而是刘长瑜退休生活的常态。“很多人问我，退休了怎么还这么忙？”刘长瑜笑道，“京剧是我生命的根，传承是我余生的使命。”
从上世纪90年代起，刘长瑜逐渐从台前转向幕后，扛起京剧传承的重任。她曾担任中国京剧院副院长、中国戏剧家协会副主席、中国京剧艺术基金会理事长等职务，牵头成立中国京剧院青年团，为年轻演员搭建舞台，还奔走各地培训青年教师。
如今，这份对京剧艺术的专注与热忱早已刻进她的生命。即便退休多年，她依旧没有停下脚步，“我从没有固定日程，只要有需要，我随叫随到。”
从戏校学子到“小铁梅”
在刘长瑜的家里，满墙的照片，让人一下子就进入到戏曲的世界。
1951年，九岁的刘长瑜活泼、好动。受喜爱京剧的父亲影响，她考入了中国戏校，成为当年学校里年龄最小的学子。
“唱念做打舞，手眼身法步”的基本功，于孩童而言本是枯燥艰苦的训练，但在刘长瑜的记忆里，却满是妙趣横生的片段。“那些年学戏的日子，我从没觉得苦。‘双飞燕’是跳着学的，‘毯子功’是滚着练的，每一种身法板式，老师都耐着性子带我们去感受。”
刘长瑜讲解戏曲表演要领（央广网发 龙东东摄）
青衣、花旦、刀马旦、武旦……在校期间，除了没学过老旦戏，刘长瑜几乎接触了所有旦角行当，完整学习了数十部经典剧目。
1959年，毕业后的刘长瑜留校进入实验剧团，很快迎来了艺术生涯首个高光――参与京剧《卖水》移植改编。该剧脱胎于蒲州梆子《火焰驹》，融合京剧特有的板式与唱腔，新意十足。她以扎实功底与灵动悟性，将俏皮活泼的梅英一角诠释得淋漓尽致，剧中“清早起来菱花镜子照”的经典唱段至今依然受到观众喜欢。
1964年，刘长瑜的艺术生涯迎来关键转折，获演《红灯记》中李铁梅一角。彼时剧组汇聚李少春、袁世海等一众前辈名家。“这在我心中都是神仙般的人物”。刘长瑜说。此后六年间，《红灯记》历经无数次打磨修改，在全国各地演出超过两千场，成为家喻户晓的红色经典，而刘长瑜也因对铁梅的精彩演绎，成为一代观众心中永远的 “小铁梅”。
角色于我，是艺术的滋养
有人说，刘长瑜演尽了世间美好的女子。她却说：“角色于我，是艺术的滋养，更是灵魂的洗礼。”
谈及她塑造的那些性格鲜明的舞台形象，刘长瑜言语间充满珍爱。在讲述时，她不自觉地伸出兰花指，踢起小碎步，唱念着角色的经典台词。
“你看《桃花村》里的春兰，我后来一算，她为了小姐的婚事，愣是两宿没合眼，但没有一点怨言。她们虽然身处当时社会底层，却揣着最纯粹的善意，心里装着别人，忘了自己的得失。”刘长瑜感念道，“我太感恩这些剧中人了，是她们净化了我的心灵。”
刘长瑜所塑造的角色，很大一部分都是出身低微却灵魂闪耀的丫鬟们。《春草闯堂》中春草的慧黠果敢，《卖水》中梅英的俏皮灵动，《桃花村》里春兰的娇憨善良，刘长瑜演活了这些小丫头们的个性，让观众见其角色风骨。
刘长瑜饰演过的部分经典角色（央广网发 受访者供图）
这份对角色的深刻体悟，源于她始终坚守的表演理念――“生活化”。“生活化不是照搬生活，而是要将人物的喜怒哀乐内化于心，再通过最自然的神态、身段、唱腔流露于外，不着刻意的痕迹。”刘长瑜常对学生说，“先做到真实准确，让角色‘活’在当下，才能真正打动观众。”
在刘长瑜看来，京剧从来不只是唱念做打的技艺，更是承载中华民族道德智慧的精神载体。
舞台上的角色教给她的品格，已融入她的待人处事中。有一年河南发了大水，刘长瑜把自己近三个月的工资捐给受灾群众，当时人民剧场还特意做了一个大牌子登出来，嘉奖她的爱心。但在刘长瑜自己看来，这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：“在不影响自己家庭基本生活的情况下，能帮一点是一点。我想，我演的那些心里装着别人的角色，也一定会这么做。”
为京剧发光发热到最后一刻
今年8月，刘长瑜被中国文联、中国剧协授予2025年“中国文联终身成就奖（戏剧）”。得知获奖消息的那一刻，刘长瑜直言不敢相信。“何德何能获此殊荣啊！”言语间满是谦逊。
在第十九届中国戏剧节闭幕式上，她饱含深情地说：“京剧艺术的生命力，正源于一代代人的坚守与传承。未来，我将继续尽己所能，把从老师那里学到的精髓、在舞台上领悟的智慧，毫无保留地传递给下一代……”
刘长瑜被授予2025年“中国文联终身成就奖（戏剧）”（央广网发 受访者供图）
“我从没觉得自己退休了，也从未有过失落。对于京剧艺术的传承发展，我时刻感到使命在身。”刘长瑜说，父母赋予了她生命，京剧赋予她生命价值。
2025年，由国家艺术基金资助的 “刘长瑜花旦表演艺术人才培训” 项目正式启动。项目从全国 23 个院团（院校）遴选出30名学员，开展半年集中培训。刘长瑜精选《卖水》《桃花村》《春草闯堂》三出代表性剧目，由耿巧云、赵玉华、吕慧敏等亲传弟子授课。
八秩光阴流转，梨园薪火不灭。“我自己受益于京剧，就有责任让年轻一代也从中受益。只要还需要我，我就会为它发光发热到最后一刻。”刘长瑜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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鸣谢丨国家京剧院